


村委会背后的山中有一块极为狭长的草场,几乎从塔拉贡所在山坡的森林边缘一直延伸至山顶。听说许多年前那里的草场更开阔茂盛,后来逐渐被森林取代,从卫星地图上看去,草场形似一个长柄木勺。第一次去这片长柄形的草场徒步是长住巴珠村的第一周,根据地图找到塔拉贡最高的一栋藏房后,便沿着山中一条几乎干涸的小溪谷向上攀爬。
那时天气尚为和暖,三头黄牛仍在草场上自由觅食,还没有被主人赶回村中,躲进牛栏里避寒。它们从山脚一路吃到山肩,黄色的脊背上是无边无际的蓝色天空。看到人类靠近,其中一只也不分辨是不是主人,靠过来就用圆溜溜的眼睛盯着人看,硕大的鼻子凑过来嗅个不停,它是在找盐巴。但这次却没有看见黄牛,整片草场空空荡荡的,连那只不出声气、脾性极好的狗也不在这里。





再次向山中行进前往那片视野辽阔、空无一人的山顶草场时,选择的就是上次的回程山路。抽出木头围栏翻进一户人家的果园,再直直地穿过两片收割后的空旷田野,山路很轻易地就出现在面前。此季的松林越发疏朗笔挺,头顶的树梢与蓝白相间的天空是另一个世界。山道上,一位藏族阿嬢独自一人在扒松毛,但据我所知,扒松毛在巴珠是一项集体活动,应该会很热闹。





这日的天空不甚清明,走进这条狭长的草坡后,不论何时抬头仰望,山顶时时有浓云盘踞,但秋色越发明亮。这里没有黄牛悠然自得的身影,更没有任何人类活动,只有旁边的树上飞出一群体形极小的鸟儿,它们的身形那么小,就像上次落在袖口的白色蝴蝶。除了它们扑飞时发出的声音,以及远处山下丛林里传出来的伐木声,便什么也听不到,山风似乎也渺远在云层之上。人群中待久了,这样的空旷与寂静实在让人怀念,找一块被太阳晒暖的石头坐下来,闭上眼睛的那一刻,草场会重新变得空无一人。





越往上爬山势越陡峭,但视野越辽阔。对面的山顶也有一片草场,是石家本村后的山顶草场,这时也变得低矮起来,云天垂手可得。这里的景色更加纯粹,尤其是草场中间那片小小的原始丛林,牛羊不来,飞鸟不下,更没有人类踏足,草地上只有黄叶飘落地面时最初的模样,连山风都不忍撩拨,将它们掀起吹乱。树下的黄叶越积越多,像是有谁在刻意晾晒它们,待彻底干透,再来把它们收走。




山顶的小木屋就像一位长居于此的隐者,日日面朝北方瞭望山川大地,低处的平坝是塔城镇,稍远些的右侧山峰是达摩祖师洞所在地,而视野极限处那座洁白耀眼的雪山,据说是香格里拉的石卡雪山,距此120公里(驾车路线),直线距离大概只有五十公里。从木板之间的缝隙处朝木屋里面望去,有几截原木做的矮凳随意摆放,木屋中央是一堆尚为燃尽的柴火,想来曾有牧民在这里烧火歇脚。若夏天来山顶露营,这座粗陋的木屋是个不错的栖身之地。若有余力再背上一些干粮,在此多待上几天也很惬意的。坐在木屋旁的草地上歇脚,阳光戏谑性地流转在大地上,不曾有过长时间的逗留,多在云间躲躲闪闪。


起身下山是在午后一点,因为前次徒步太过顺利,胆子就大了起来。当听说有条隐蔽的小路可以从另一个方向返回村庄时,我全然忘记友人的提醒和叮嘱,看见木屋附近有一条弯曲的狭窄山路,不假思索地提腿就走。即便多次走进死胡同也仍没有回头的打算,而是在山中乱窜,自以为是地寻找一条根本不存在的路。远处塔城镇破天响的音乐穿林而来,我只当自己偏离的方向不多,顺着溪谷而下就可以看见叶久那片熟悉的坡地。直到在陡峭干涸的溪谷中艰难下滑了三个小时,我才确定自己迷失了方向。当我在失去了阳光的山谷里打电话向友人求助时,一位身穿迷彩服头戴迷彩帽的牧人就坐在几米外的石头上(或许是木头,我没有留意),翘着二郎腿看着我,问我在干什么。我问他我在哪里,他说,顺着溪谷再往前三公里就是哈达村,巴珠村在山的那一边。
温馨提醒:沿途无明显标识,存在一定风险,不熟悉路线者需联系当地向导,请勿擅入。








